“破晓歌”(dawn song)这一文学样式最早出现在古罗马的拉丁语诗歌中，拉丁语称其为“alba”。

到了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破晓歌”对宗教神权和来世主义而言，开始带有一定的反宗教禁欲主义的色彩，尤其是起源于法国普罗旺斯特鲁巴杜尔人的歌（aubada de alba，黎明），这种抒情诗中的“破晓歌”(aubade)所描写的是超越封建婚姻关系的一种爱情理想。

图1 法国普罗旺斯地区

“破晓歌”本是一种描写天色破晓、白昼来临、恋人必须分离的哀歌。这种诗歌在中世纪的欧洲很流行，大致内容是在黎明时分，两名恋人的分离，通常还包括一个同伙（通风报信者）警告偷情的恋人在天亮之前必须分离，以免被发现。通常分离时女方还会有抱怨通信人把他们分开得太早的歌词。于是好心的同伙，充当了“大恶人”的角色。

而后来又产生了一种歌颂“典雅爱情”的“破晓歌”,主要是写骑士和贵妇人在共度良宵之后，黎明前醒来依依惜别的情景。它以真挚热烈的情感、男女之间的幸福的缠绵以及坦诚热切的语言为其主要特色。

图2 普罗旺斯的乡下

在法国，特别是在农村地区，年轻应征入伍者有时会作“破晓歌”，并在早晨探访当地住家，伴随小军鼓和军号的声音，以期获得一些钱财上支持（不要理解成要饭呢），帮助他们度过兵役期间。在班级聚会或节日期间，这种传统已延续下来，得到进一步继承和发展。

在黑旗中，如果你恰好漫步在游戏里一家位于拿骚的老酒馆外面，可能会听到一首由几个男人和女人演唱的、打着欢快节拍的曲子，这首名为Trooper and the Maid的曲子，就是一首典型的“破晓歌”。

图3 位于拿骚的老艾利酒馆，游戏中招募任务地点

老艾利（Old Avery）是海盗黄金时代位于拿骚的一座酒馆。许多臭名昭著的海盗经常光顾这里，包括本杰明·霍尼格尔德、爱德华·萨奇、玛丽·里德以及爱德华·肯威。这群人在肯威与1715年开始船长生涯以及1718年城市急需药品时都在此处相聚。

Trooper and the Maid

Charlotte Cumberbirch, Dagher, Nelson Carter, Richard Irwin, David Gossage

[Verse 1]第一节

A soldier lad came here last night

昨夜一个士兵小伙来到这里

With riding he was weary

骑马而至困顿乏力

A soldier lad came here last night

昨夜一个士兵小伙抵达这里

And the moon was shining clearly

那时夜空月朗星稀

[Chorus]合唱

Bonnie lassie, will you gang with me

邦妮姑娘，你愿意与我相伴吗

Bonnie lass, will ye lie near me?

邦妮姑娘，你会躺在我身旁吗

I'll get all your ribbons reel

我会解开你所有缎带

In the morning ere I leave ye

清晨之时我将要离开

[Verse 2]第二节

She takes the trooper by the hand

她牵起士兵的手

And leads him to her chamber

他被她引入闺房

She's given him some wine to drink

她为他斟上葡萄美酒

And his love it flared like tinder

他的爱立刻沸如浓汤

[Chorus]合唱

Bonnie lassie, will you gang with me？

邦妮姑娘，你愿意与我相伴吗

Bonnie lass, will ye lie near me?

邦妮姑娘，你会躺在我身旁吗

I’ll get all your ribbons reel

我会解开你所有缎带

In the morning ere I leave ye

清晨之时我将要离开

[Verse 3]第三节

They had not been in bed an hour

同床共枕未至一时

An hour but scarce a quarter

白驹过隙春宵一刻

But the drums sounding up the street

鼓点在街上敲响

And then the beat was shorter

鼓声将心情压迫

[Bridge]桥段

Its up, up, up, our colonel cried

部队集结，上校喊道

It's up, up, up and away, then

鼓声催人，即刻出发

It's up, up, up, our colonel cried

部队集结，上校喊道

The morn's our battle day then

破晓时刻，将赴战场

[Chorus]合唱

Bonnie lassie, will you gang with me？

邦妮姑娘，你愿意与我相伴吗

Bonnie lass, will ye lie near me?

邦妮姑娘，你会躺在我身旁吗

I’ll get all your ribbons reel

我会解开你所有缎带

In the morning ere I leave ye

清晨之时我将要离开

[Verse 4]第四节

It's when will you come back again

何时凯旋归来

My own dear soldier laddie

我亲爱的战士

When will you come back again

何时凯旋归来

And be your bairnie's daddy

成为邦妮的甜心

Oh, hold your tongue my Bonnie wee lass

别说了亲爱的邦妮

Never let this parting grieve thee

不要因离别而伤心

When heather cows grow oxen bows

等到小牛犊长大之时

Bonnie lassie I'll come see ye

邦妮姑娘我会回到你身边

[Chorus]合唱

Bonnie lassie, will you gang with me？

邦妮姑娘，你愿意与我相伴吗

Bonnie lass, will ye lie near me?

邦妮姑娘，你会躺在我身旁吗

I’ll get all your ribbons reel

我会解开你所有缎带

In the morning ere I leave ye

清晨之时我将要离开

Bonnie lassie, will you gang with me？

邦妮姑娘，你愿意与我相伴吗

Bonnie lass, will ye lie near me?

邦妮姑娘，你会躺在我身旁吗

I’ll get all your ribbons reel

我会解开你所有缎带

In the morning ere I leave ye

清晨之时我就要离开

图4 苏格兰民歌-游戏中熟悉的曲风

在这首曲子中，“骑士”的角色是傍晚抵达的士兵小伙子，“贵妇”的角色则由女仆邦妮姑娘扮演。而在天亮前催促两人赶快分离的“报信人”，换成了催促士兵集合up up up的—上校。

第一节：骑兵小伙子于傍晚来到女仆门前，两人的故事由此展开；

合唱过渡；

第二节：女仆领士兵进房间，为他倒上酒，两人关系进一步发展；

合唱过渡；

第三节：士兵集合的鼓点催促两人分开；

桥段：“同伙”上校的催促，尤其up up up部分节奏加快，渲染离别时的仓促；

合唱过渡；

第四节：姑娘担心小伙什么时候回来（经典的“抱怨”情节在这里变作“担心”）；以及小伙子“等小牛犊长大”的承诺；

合唱结尾。

那这一夜难道就没发生点什么就过去了？当然不是，人家“合唱段”已经反复告诉大家了，诗歌主干自然就不详述了；毕竟，这可是“典雅”的爱情。

图5 油画中的士兵与女仆

有趣的是，在网抑云的翻译版本中，“小牛犊长大”换成了“等石楠花再开”。内涵好像丰富了呢，建议感兴趣的自行搜索“石楠花的气味”。

回到主题，这首节奏欢快的“破晓歌”，背后其实是爱情的悲歌。说是“悲歌”，一是因为“破晓歌”的传统—两个不能在一起的恋人，在一夜过后被迫分离；二是女方只能苦苦等待恋人，无论是“小牛犊长大”还是“石楠花再开”，这种承诺能不能实现，歌词并没有告诉我们。

图6 你更喜欢哪个意象？“小牛犊长大”还是“石楠花再开”？

我们只能依靠想象构建未来的场景。这种艺术手法上的“留白”，充满无限的可能；也许士兵小伙子会回来；也许牺牲在战场上永远不会回来；也许在战争后活下来，却开始新的生活。而女仆，会不会坚守这份感情？还是因为担心时光的飞逝，寻找新的感情？这种想法倒与千百年前《诗经》中“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无论结局如何，分开、等待已成当下的定局。

也许这首歌词的美，就在于这是一份“没有结果”的等待，一个“没有结局”的约定。